别人亏损他赚钱：巴菲特的反脆弱性

上文写到了，如何像九头蛇怪一样长出九个头。下面，我们来谈谈股神巴菲特与反脆弱性之间的关系。

当然，首先需要回答一个问题：巴菲特到底是脆弱的，还是反脆弱的？让我们重温一下尼古拉斯•塔勒布对“反脆弱”这个新词的定义——从随机事件中获得有利结果大于不利结果就是反脆弱的，反之就是脆弱的。

带着这个定义，我们来回顾一下历史数据。巴菲特在2010年的致股东信中详尽地记录了伯克希尔公司自1965年到2010年共计46年间业绩表现及与标普指数的比较情况。让我来告诉你几个现象：

1.46年中，标普指数有11年是下跌的，而巴菲特的业绩只有两年亏损，分别是2001年和2008年。

2.在巴菲特亏损的两年中，他的亏损幅度远远小于标普指数的亏损幅度。其中2001年标普下跌11.9%，伯克希尔的净值仅下跌6.2%。2008年标普下跌37%，伯克希尔净值下跌仅9.6%。也就是说，在巴菲特的整个投资生涯中，从来没有一年的亏损超过10%。

3.综合来看，一是伯克希尔净值比标普更具稳定性：正增长的次数多；二是伯克希尔与标普总体正相关，巴菲特并未做到独立于大盘；三是伯克希尔熊市时依然能保持正增长，这是巴菲特长期复式增长的秘诀；四是伯克希尔净值往往跟不上大熊市后的急速反弹，但稍后会有补涨，即价值投资有滞后效应。

从以上三个现象来看，毫无疑问，巴菲特是反脆弱的。因为他从随机性（或者说不利的外部冲击）中获利。标普指数有11年下跌，而他只有两年亏损，意味着在别人亏损的时候，他在赚钱。他正是靠这个绝技甩开了数以亿计的其他人。最典型的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，多少人遭遇黑天鹅而血本无归，巴菲特却只亏损了9.6%，未伤元气。

那么，巴菲特的反脆弱性是如何炼成的？

第一，还记得巴菲特反复告诫人们不要借钱做投资吗？因为负债会让人变得脆弱。巴菲特自己从不负债做投资，而且账上长期保持大量现金（事实上，他对保险浮存金的利用方式也是他成功的一大要素）。

第二，价值投资所倡导的“安全边际”，天生地具备反脆弱性。仔细看数据你会发现，真正导致巴菲特长期业绩优异的，是他在熊市中的表现远胜过大盘。所谓熊市，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挤泡沫的过程，而价值投资买的东西都是干货，所以能被挤掉的部分也少。

第三，巴菲特对所投资公司的管理团队的重视远胜过具体的经营事务。具体经营中的风险无处不在，比如可口可乐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曾遇到几次危机。而决定一家公司的反脆弱性强弱的，正是高管团队的素质。

第四，巴菲特从不预测宏观经济，甚至，他从不掩饰对宏观预测者们的冷嘲热讽。不靠预测盈利，这也是构建反脆弱系统的一个重要特征。

还有一点，如果你见过巴菲特本人，就一定会对他的风趣幽默印象深刻。即使他在80多岁发现自己得了前列腺癌，也依然谈笑风生地调侃自己娱乐他人。自嘲与幽默感，这恰恰也是生活中反脆弱性的体现。

功夫在诗外：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莫滕森不会理财

我曾与2010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莫滕森有过一次交流。在交流的过程中，我问了他三个问题：一个关于宏观；一个关于中国劳动力的结构变化；另一个关于个人。随后你会看到，更多的收获其实是来自于问题之外。

第一个问题，请教他关于未来长周期的中国经济的看法。莫滕森的第一句话是：“对未来的预期要持比较慎重的态度。”他随后说道：“中国在过去30年所取得的成绩，根源是改革开放。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，中国既有的资源得到了更好的利用。在这样一种情况下，人民的工资水平得到了提高，并且中国的比较优势也得到了极大的转变。”他对未来的建议是：“中国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去思考，当中国转型成为一个发达国家的时候，如何来利用这些财富培训非熟练工人，充分利用这些人力资源，来进一步推动它的发展。人力资源的开发，包括一系列其他资源的利用对于中国未来发展非常重要。”

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中国未来的老龄化会如何影响经济增长。提出这个问题的初衷，是因为他研究的领域正是关于就业与经济增长。在这个问题上，莫滕森的回答与我的预期有些许偏差。他谈到了老龄化问题在西方国家的普遍性，老龄化带来的两个维度的影响，以及欧洲国家处理这个问题的经验和教训。

这显然还并非我期望的全部，于是我进一步追问，将来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化可能如何影响中国的潜在经济增长率？请注意，此时莫滕森的回答是——从我个人来说，我对中国未来发展很难做出预测。

第三个问题是：“您平时个人怎么理财，比如说投资方面是买债券还是买股票，有没有什么心得跟我们分享？”这位71岁的经济学家的回答坦率得有点吓我一跳：“实际上我不适合理财，虽然我是经济方面的专家，但是我更多关注于劳动市场。所以我的资产组合还需要依靠其他的金融学专家来帮助我。”他笑称，凯恩斯是一个非常好的金融理财方面的专家，而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能力。

写到这里，也许你开始明白我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了。

莫滕森相信，未来是不可预测的。用他的原话来说：“如果我们能够预测的话，就不会有危机了。”莫滕森认为，自己是不适合理财的，所以需要委托给在投资上更加专业的人。作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，他也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，但一定是最聪明的人之一。在他那里，我看到的是对研究领域的专注，对市场与未来的敬畏，对自己不擅长的专业的谦卑。

所以，其实我真正想不通的问题在于——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对自己的投资能力信心满满？在行为金融学的理解中，“过度自信”是大部分交易者的共同特征。然而真相却是，我们真正需要的并非更多自信，而是更多符合专业分工规律的投资家。功夫不在诗内，何不谦卑？